北京也有爱
加国移民老人成铁妹最近曾回访中国。虽然中国当今社会充斥着自私和贪婪，但成在北京期间所经历的一些事件却显示了人间的关爱及来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温暖。
Tiemei Cheng, a senior immigrant, has paid a recent visit to her home country. Despite selfishness and greed woven through the Chinese society, Cheng experienced some incidents during her visit that have shown the love from family and the random acts of kindness from strangers.
在自己的家里，我喜欢整洁，决不在屋内堆放任何杂物。所有衣物都要洗净后，分门别类的存入箱、柜。东西摆放也井井有条，绝无凌乱之感。再加上房间视野开阔，窗明几净，呆在这个家里有一种平民百姓的自我满足和安慰。
去年回国住了一段时间，趁着大女儿也想回去看看，我们母女前后脚分别从美国、加拿大回到北京。稍事休息后，女儿随便打开几个柜子、抽屉看看，见里面塞的满满当当，再无任何空隙，深有感触的说：妈，这些东西都有几十年的历史，有的比我们年龄还大，已经失去现实意义，留着无用，也就是说，要把你几十年经营的家，来个彻底的清理，才能从沉重的包袱中解脱出来。我虽然同意她的观点，但又觉得有难处。一是有些东西已经是我筛选过若干次仍不舍得丢掉的；二是谁能承担此任是个难题。女儿说:我虽然只能呆两个礼拜，愿抽出一个礼拜的时间，帮您清理，您只坐在旁边把关就可以了。既然劳动力的问题解决了，只能忍痛割爱了。并商定，原则是不考虑东西是否贵重，也不考虑它的价值，绝对是无偿的送给楼下收废品的老孙，并且要求老孙作到当天清理的东西，必须及时拉走，以便腾出地方，‘以利再战’。
说干就干，除我住房客厅的一大书柜书是先生生前的喜好和生活必须的衣柜、沙发、书桌外，其他房间，一个柜子一个柜子依次进行。清理的对象包括衣物、被褥、钢丝床、桌椅、电器、书籍、锅碗瓢勺、盘子、碟子、茶具、健身脚踏车、铝质洗澡盆等等，凡是用不着或多余的均在清理范围之内。尤其是先生两箱子衣服，当初留着就是留作纪念，这次清走也好，免的睹物思人了。就这样，每天早晨七点开始，吃完早点，先不洗漱，立即开始，一直干到十二点、一点结束，从不休息。母女二人蓬首垢面，灰头土脸，尤其是女儿两手黑乎乎的，想捋一下掉在额前的头发都不可能。有一次实在觉得弯腰难忍时，抬起头来，两人对视，看见对方那种‘难以形容’的形象，竟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每天清理结束，下午洗个澡，女儿还需访亲会友，有时要安排到晚上八、九点钟。尽管时间如此紧迫，但清理任务还是如期完成了。遗憾的是女儿回去一趟，任何名胜古迹，雄伟建筑都未来得及光顾，就匆匆返回美国了。她走后我信步走到箱、柜前打开一看，都是空空如也，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令人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每当一人静坐时就会想到女儿那种吃苦耐劳、毫无怨言的可贵精神。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谁能替你吃这么大的苦，受这么大的累呢。
唯一剩下的一台缝纫机，仍摆在窗前，铺了一块小桌布当小桌子用。过去常在这小桌上写点东西，觉得得心应手，轻便好用，这次仍然舍不得扔掉。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意义，它在‘文革’中，确实为我们作了不少贡献。那时我们被停止了工作，先生为了让我解闷，从百货大楼，用自行车驮了回来。他要我借学用缝纫机的机会，修身养性，陶冶情操。至于做不做衣服并不重要。他说:商店买的比自己做的不知要好多少倍，何必劳民伤财。我明白这个意思。但确实想尽快掌握了这门技术，在机器还不能熟练运用的情况下，就急着做了两件衣服，结果，欲速则不达，闹了不少笑话。第一件是给先生缝了一件劳动穿的裤子，竟将裤兜前后上反了。还是一位颇有经验的女同事发现了在饭桌上说起此事，差点笑的喷出饭来。先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可能他已发现，但在他看来，我能做成这条裤子已经长了本事，所以，劳动时仍旧穿着，还和我说：笑来笑去，也就没有劲了，我才不在乎呢。
第二件是给大女儿做了一件粉红色麻纱衬衫，穿上到了同学家里，同学的母亲，对这件衣服的领子反复端详，还自言自语的说：这是新样子吗，又不象。看来看去，终于发现，领子上下颠倒了，两边合起来，会有一个菱形的口子，问女儿谁做的，女儿如实作了回答。回来说什么也不再穿那件衣服，怕同学问起来，难以为情。说真的，我当时也很后悔，不该拿那么好的材料练手。所以以后再也没有奢望要做什么衣服。但是缝缝补补还是常有的事，因为我们在农场劳动的衣服，整天被汗水浸泡，破的较快，到了夏天，单衣服根本招架不了稻田里盘旋在头顶上象轰炸机一样的成团的蚊子，只得把衣服补了又补，补到了夹衣的程度，蚊子才难以叮透，所以这台缝纫机的利用率特高。以后一看到它，就想起先生当年买来的不易；想起当年的‘文革’；想起当年那可怕的蚊子。扔了它，等于扔了和我共患难的朋友。邻居知道我大刀阔斧的处理东西时，埋怨我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他，并提出要我这台缝纫机，我根据上述原因，耐心的作了解释，予以婉拒了。
再说收废品的那位农民兄弟，收走我那么多东西后，非常感激我，给我留了电话，要我有什么事言一声，保证随叫随到。没有想到这位兄弟还真有点人情味儿。有一天，我去医院，在门口叫出租车，连着过去十几辆都不停，旁边有人和我说：他不拉老年人。我心急如焚，怕过了约定时间。老孙过来说:阿姨，坐我的平板车，我送你去。于是我大模大样的坐在平板车上，到了医院门口，老孙把我扶下车来，好多排队挂号的人都用奇异的目光看我，我到觉得这是一次思想上的突破，平板车只要能解决问题有什么不可以坐。同时也很感激老孙帮我作了一个遵守时间的人。我做手术出院后上五层楼有困难，老孙背我上楼两次，每次我给他五十元，他坚决不收，是我硬塞在他口袋里才收下。回想起来，通过清理，虽然经济上失掉一些，但认识了老孙这么一位纯朴的农民朋友，也是很难得的。至于出租车拒载老人的事，我心不服，为求证这一问题的可靠性，有一次在出租车上，我问司机是否确有此事，他作了肯定的答服。接着又解释说：也不人人如此，我不就让您上车了吗。有的老年人确有不好的行为，但问题出在个别人身上，怎么能把整个老年群体排斥在外呢。他的一番话，可以看出，这位司机，既有分析能力，又有道得水准，令人佩服。真是人们所说‘的哥万事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