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住过的那个院子
My melancholy memories of past residences
来源: 成铁妹
我喜欢博览群书,对拿来的十几种报纸,我会作为星期日至星期一的必要日程,统统浏览一遍。除欣赏某些文章的文笔外,出于好奇,还喜欢看命理先生关于住房应该引起重视的风水问题。从中学到不少东西。比如对住房的地理位置,屋内房门朝向,床位、家具如何摆设,门前大树不正对着大门等等,说法很多,满有个琢磨劲儿。连想起从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二十年的时间,我家曾在北京最著名的王府井大街往西几百米的一条胡同里一座高台阶的四合院里居住过。那条胡同不长,但有几位名人住宅,现仍保留着他们的故居。从地理位置论,那是最好不过了。因为不但毗邻东华门大街,就连有名的饭庄像‘翠华楼’、‘春元楼’、‘东来顺’、‘馄饨侯’、‘森隆’、‘五芳斋’等也都近在咫尺。当年我们住那个院子是分配的,只有先生的领导和我们两家。领导住北房五间,我们住西方两间,东屋他们家放东西。这个院子原本是一个两进的大四合院,不知何故,从中间切成了两个院子,又开了一门。各不相干,那个院内住户也从未碰过面。我们这边,北为上,他们那边南为上。那院子我去过一次,装修的红砖绿瓦,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房屋质量可想而知。住户也绝非一般人。情况如何都不了解。而我们这边就显得老旧多了,屋内油漆已经斑剥,且窗前有颗大杨树,还有一颗柿子树,墙上还长满‘爬山虎’,窗户被荫蔽得几乎没有光线。树叶婆娑,晚上沙沙作响,有种阴森森的感觉,特别先生一出差,吓的我不能入睡。为此,曾和母亲说过,不喜欢这个院子。而且将一个院子一分为二,恐怕不吉利。但当时是靠公家分房,有房住已经不错了,只能给那儿算那儿,不能有其他非分之想。当然,如果是现在买房,论风水,绝不会买这种房子的。那时我们尚属年轻夫妇,每天早出晚归,像住店一样,也无精力和能力多想什么。
果然如此,在这个院子里,我们经历了种种磨难,发生了许多事情。如度过了历史上最晦气的文革十年;度过了先生被关起来,失去了自由的三年;度过了我的下放农村劳动的两年;度过了大女儿的插队劳动;度过了二女儿的不算小的手术;度过了我每天端着自行车上下高台阶的艰苦岁月;度过了家庭离乱,两个孩子跌跌撞撞挣扎着生活下来。至于北屋,更是度过了男主人被投进监狱和大儿子不堪压力的自杀身亡。还度过了盗窃分子在这个院子里的洗劫一空。甚至后来因为搬进了造反派,对我们的滋扰和欺凌。等等、等等。在当时可谓触目惊心。就是过后回忆起来,仍觉后怕。记得那时,我和先生,总是用‘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来互相鼓气,觉得暴风雨过后,彩虹总会到来。所以我们再艰难也没有想过或做过‘意外’的选择。如此种种,都说明,这个院子风水不好。
文革结束,这个院子也像人一样,开始有了点生机,我们夫妇都回到了工作岗位。两个孩子在艰苦的条件下,相继考入了高等学府,工作还算得心印手,仿佛又出现了人生的第二个春天。但是,实在想换一换住的环境了。没有多久,终于分到了期盼已久的三居室楼房,离开了这个伤心的院子。搬家的第一天晚上,我和孩子们,躺在那间最向阳的房间,皎洁的月光,撒满了全屋,兴奋得我们又是唱歌、又是坎大山到半夜,当我察觉到孩子们第二天有课时,立刻收场,在好的心情中,进入梦乡。
有一年,我回到北京,看重亲情的侄子,约我聚会时,索费苦心,找到了一家非常不错的山西面食馆子,地点就在我住过的那块地方,感情是拆迁后在那个院子的地址上盖了楼房。侄子说:他的目的是让喜欢怀旧的我,满足一下旧梦重温的感觉。当他问我是什么地方、什么感觉时,起初,我竟全然不知。因为那个地方变化的面目全非了。点破以后,我百感交加,竟无语凝噎,难以回答,故而在吃饭时,就有点强作欢笑了。回到家里,那个院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幕又一幕重演了一遍,激起了不少伤痛和不快,只能半夜服药后,才得睡去。心想,不是这次聚会,过去的一切,早已淡忘了,何至于此。但还是要感激侄子的亲情、善解人意和良苦用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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