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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下放劳动经历

来源: 成铁妹
During Chinese Cultural Revolution, many government officials were sent to the countryside to take manual labor jobs. As Cheng’s story reveals, the hardship exposed the dark side of humanity and brought out the worst in human nature.  
                                      
有一天,我和女儿收拾处理家中准备扔掉的东西时,发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袱,内有我当年下放劳动的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工作服、一双下稻田防水蛭钻入腿部吸血的水袜子以及在农场大堤上的留影。觉得非常珍贵,且百感交集。可女儿硬是逼我扔掉了。其实扔掉的东西海了去啦,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做到了大刀阔斧。唯独这包早已忘怀的东西,乍一看,勾起了许多回忆,有点不忍。因为那段历史,尽管只有两年多的时间,但它充满了坎坷与心酸。当时自己曾暗自发誓,能不能闯过这一关,就看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我想从某个侧面,说说当时那些极左派们在我们的下放队伍中是如何施展他们的整人‘才华’的。当然几十年后的今天来看,已经成为笑话。
 
在当时那种形势下,我们机关已处于瘫痪状态,只留下少数造反派看摊维持。大批干部,唯一的出路就是下放劳动了。我是属于出身地主家庭,先生被审查,他们又说我是黑笔杆子,当然是下放的首选对象了。可也有好多人是所谓的贫下中农出身,根儿红苗正,在机关里是闹革命的急先锋,响当当的造反派,折腾了个六够,也下放劳动了。不同的是,给他们个班、排、连长当当,是我们的领导。可官儿没有那么多,大部分人没有捞上一官半职,只能是闹革命的基本群众和依靠对象。他们把在机关的那一套带到下放队伍中来,一方面和军代表沆瀣一气,变着法儿的整人。另一方面又觉得,闹了半天革命,落了个和我们一样的结局,于心不服,敢于为所欲为地发泄心中对现实的不满。所以,我说他们既是整人者,也是受害者。
 
首先,他们是整人者。比如,刚刚到了下放农场,军代表就点名训话,并要求以连为单位,写出走毛主席‘五七’道路的决心书,当大家酝酿由谁来执笔时,很快就有人提出来让我写,话音未落,立即又有人提出反对说:这样严肃的事情,不能让有问题的人来写,连长无奈,只好另行找辙。这不是有意识的侮辱我的人格吗。可又一想,写这样空洞无物口号式的东西,分寸怎么拿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让我写也算侥幸,如果这个任务落在我的头上,压力可就大了。这不,一开始就整上我了。以后分配劳动,专拣养猪这种又脏又累的活让我们几人干,还把几十头饭量大的‘克朗’猪分给我,一天三次,几十挑水,大缸拌料,还要起圈、打扫卫生,忙的喘不过气来。满身的猪粪味儿。军代表还不怀好意的说:小姐,你不是爱洗澡吗,没有水怎么办。其实,他那里知道,我们几人,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用秫秸杆儿搭了一个棚子,用一盆水从头冲到脚,打完肥皂再冲两次,下面有人用盆接着,过滤后,另一人再用,不就解决了洗澡问题了吗。在诸多的困难面前,我没有倒下,猪养的不错,出猪率也高。以后猪场划归别的连队,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以后又分我和大家一起种稻子,从平整土地到收割、扬场的一条龙过程中,我是脱粒快手,以后他们就没有什么把柄可抓了。其实也是形势所迫,连里的生产情况报不上去,连长怎么能当得下去。所以连长就不断的找我写各种报告,并声明,谁有意见谁来写。写东西就不能出工,相比之下我比他们出工要少多了。他们不满意也无可奈何。有的造反派和我说:你们这些人,写东西头头是道,谁比的了。意思是说,整垮你们也难啊。

在农场呆了不到一年,又来了个二次下放,要从农场抽些人下到农村,说是直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下去带队的人还是从革命群众中的基本骨干抽调。我不知为什么原因留在农场。据当时有人分析,下去的要深入到每个农家,可不过集体生活,农民哪有闲心管下放干部,且有农忙农闲之分,反而比我们在农场的要轻松多了。可那些有极左思想的人,在农村还在施展他们的整人的伎俩。把下放干部又分为三、六、九等,昌平、平谷、顺义、门头沟,比贫穷落后的延庆条件好多了(当然,现在的延庆,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好几处著名的旅游景点)。经过他们的精心策划,去延庆的肯定是埃整的重点了。如有一位女同事,被下放到延庆山区一个只有母子二人的农家,儿子已四、五十岁还是单身,冬天为了节省柴火,三人睡在一个炕上,且那里人家普遍没有厕所,自己找地方解决问题。过了一个月,休假回家时她的先生虽正在受审查,但听说后,不能忍受这种侮辱,发出狠话,如不调换,那怕放弃革命也在所不惜。还有一位男同事,分到一家卫生条件极差的农妇家,他有时收工回来,农妇来不及收拾孩子拉在炕上的大便,怕他看见竟抄起饭碗扣在上面,让他哭笑不得。可人家竟在那里坚持了两年。还有一位男同事,分到延庆最高的山上只有两家人家中的一家。每当大雪封山,就不能出来。即便出来,要找到去北京的汽车站,不知要走多少条羊肠小道。所以,他三年只回了有数的几次家。行路之困难,也不亚于当年的闯关东和走西口了。可人家也熬过来了。这几人的情况,要和我们在农场的挨整相比,那我们可是小巫见大巫啊。因此,我就得出结论,人的生命,说脆弱也脆弱,说顽强也顽强,只要自己心理防线不垮,要想用人为的办法整垮整死也不那么轻而易举。
 
其次,他们又是对现实不满的大胆发泄者。如他们对下放劳动纪律中规定:凡夫妻双方下放一处的,不能住在一起,必须过集体生活,他们对此非常不满。有一对夫妻,故意出洋相来消极对抗。他们说:不能住在一起,吃在一起总可以吧。于是他们吃饭时,故意插在人多的桌子上,用一个碗一双筷子他吃一口她吃一口,甚至夹菜喂在对方嘴里,让人羡慕。他们还振振有词的说:我们既不违规也不违纪,管的着吗。还有一对夫妻,硬是违反规定,每逢星期日,等我们起床后,大白天,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有说有笑,尽管人来人往,他们旁若无人,毫不在乎。当时有人还和我说:人家两口子感情真好。我心想,再好,也不能如此丢人现眼。可这位女同事,在大批干部回单位后不久,其先生就因心脏猝死而去世了,尸骨未寒这位女士就改嫁他人,还解释是怕错过机会。竟成了别人议论的笑柄。还有一位女同事,不顾十个人睡一个大炕,人挨着人只有一条地方的现实,把自己那一席地四周用木条圈起来,一是不准别人碰她的床铺,二是她说讨厌挨着人睡觉。军代表勒令拆除,她硬是抗着不办。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人也有一个底线,他们认为,只要不犯政治错误,再倒霉不过也就是修地球了,还能怎样。因此,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所以,这位女士把自私、占小便宜、斤斤计较等不良习气,暴露得淋漓尽致。几次喂猪回来,还把沾满猪粪的裤子,扔在一进门我和另一位女同事的床上。她认为我们软弱可欺,但没有想到,我们已忍无可忍,一商量,把她的裤子扔到她养的猪圈里。她有苦难言,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了。还有一位女同事,仗着是城市贫民出身,在没有医生假条的情况下,装病不想出工就不出工,她说:我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便。实际上真要到了这种程度,谁又能怎么样呢,等待着她的恐怕就是秋后算帐了。还有几位男同事,竟敢在姓李的军代表视察稻田情况时,故意称呼他流代表,他听到叫错他的姓,立即更正说:俺不姓刘姓李,那几位立即说:我们说你是三点水流(据说他有作风问题)。惹的大家哄堂大笑。由于当时下放劳动已近尾声,军代表也不敢吱声,只能夹着尾巴溜之大吉了。
 
总的说,对这些造反派们发泄不满的行为,当时既钦佩又反感。钦佩他们也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反感他们也过于小儿科,何必令人耻笑。过了几年,大部分人回到机关,四人帮已被打倒,我这个爱开玩笑的人,将上述事例,回馈给他们,他们也觉得幼稚可笑。既然人家已经认错,还有什么不可相处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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