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乡：人性最大的恶是什么

魏则西21岁，西安科技大学计算机系学生，2016年4月因癌症去世。死前发问“人性最大的‘恶’是什么”？魏的网文坦成他患的“滑膜肉瘤”是一种难治之症，在通过内地网络第一搜索引擎百度得知，北京武警第二医院能治此病，该院乃百度搜索引擎排名第二的三甲医院。去了医院，该院李主任介绍他们的“肿瘤生物免疫疗法”是美国斯坦福大学研发的，医院是合作方，有效率达80-90%，保他（魏）20年没问题。三甲医院、医生上过中央台CCTV10、又是国外最新技术，则西乃家中独子，魏家倾其所有并借款二十多万投入这个治疗，结果病情无好转、反而持续恶化。这个计算机学生在内地无法用网络查询斯坦福的技术，请在美国的留学生帮助查，“这技术在国外有效率太低，在临床被淘汰了，美国没医院用这种技术”。“可到了国内，却成了最新技术，然后各种欺骗”。“这个医院，这个治疗的人相当不少，希望不再有更多的人受骗”，此乃这位年轻人为国人留下的最后贡献。可悲的是，因为怕“麻烦”，魏的网文隐去了医院和医生名，最后还是把问题留给了众人。

 

魏则西事件在内地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种拷问和背景搜索接踵而至。应该把镜头切换到福建莆田。30年前，改革开放初轰动全国的首次假药案就发生在莆田的近邻晋江。望着莆田东庄的巍峨牌坊，那夸张峥嵘闪亮刺天的飞檐，假如当地还存有古时的状元牌坊或诰命夫人牌坊，那一定羞愧得抬不起头来。武警北京第二医院和大部分其他军队医院的一些科室、许多国营医院及科室，以及中国的80%的民营医院，是由莆田人或称莆田系掌握和垄断的。莆田系有四大家族，其大佬翁国亮乃华夏医疗集团董事局主席，早年因被举报外逃，03年以外商身份返乡，建立国家卫生系统认可的国际医院。以后联合他人组建“医健联盟”。2014年6月成立莆田（中国）健康产业总会时，前国务院文教卫国务委员、人大副委员长莆田人陈至立特为其发贺词。2014年2月，政治局委员、文教卫副总理刘延东亲赴莆田考察，与垄断八成民营医院的四大家族（詹国团、翁国梁、陈建煌、林立明）等座谈，肯定莆田系“创中国医疗机制”的做法，莆田经验对加快中国医疗制度的改革“大有帮助”。

 

莆田是个地少人多的地方，穷则思变，莆田人的精明及抠门也远近闻名，笔者在福建时闻谁能赚到莆田人的钱，那一定是个意外进而成为业内美谈。但做医疗行业，并垄断了中国80%的民营医院，规模化的经营其巨额的资金如何解决，莆田系一年光在网络搜索引擎投入的广告费达200亿，莆田系的康新公司（沪）2012年旗下几十家医院有14亿的收入，资本大运作由此可见一斑。莆田系（一代）华夏医疗是集团中心，背后金主有新希望刘永好家族，新亚投资伙伴，建银国际和港上市公司和美医疗（莆田系二代）等。华夏医疗下控华韩整形医疗和安琪儿医疗（莆田系二代），安琪儿医疗与鼎晖投资、红杉资本及清科创投关联。华韩整形医疗实际也是莆田系二代，但其单独与博哲投资及前海丰畴投资关联。如今内地的民营业绝非当年的个体户，已经各自织起了金融、投资、实业及服务的垄断网络，并渗透入国营及军队的领域。当然没有可观的资本回报，不会聚拢如此多的资本大鳄。在某种意义上，内地的行业和经济已被瓜分，各势力集团和利益阶层已然成形，甚至连演艺文化界也是如此。即便是已超越了初级阶段的资本社会，瓜分和垄断对国家社会的进步是良性健康的吗。

 

莆田系的经营对象，原本是二三线城市居民及农村患者。这是内地医疗资源不平衡和欠缺的市场空间，也因此而被某些人欣喜地误以为填补了国家空白。早年莆田系的行医特点，是小病大治，改头换面3元药卖3百，3百卖3万，假化验单假X 光片，性病皮肤病及包治各种“疑难杂症”，俨然老中医老军医之类的游医，但尚未脱离晋江假药的传统及规矩：药不真但不药死人。随着社会的繁荣和民众的需求，莆田系的行医科目伸张到了男科、妇科、不孕不育、整容、心脑血管、口腔甚至癌病等。什么来钱干什么，哪儿钱多奔哪儿。资质不够，就承包医院及科室；国营及民营医院规管难过，就弄军队医院以撑保护伞。假如军队医院纯粹为部队服务应该是不存在盈利的，现在对外承包，就如同地产铺头出租和招牌资质及信用出租，利益太大了，据说除了几家大的部队医院，大部分的部队医院有关科室都被私人承包了，国家军队及其相关部门的性质发生转变，这是乱法，也是军队医院产生腐败的温床。这里也暴露出国家医疗制度的问题，医疗规管的执法严肃性问题，以及内地流行的一切向钱看的社会观念对地方和军队医院的双轨制的冲击和弊端。当钱可搞定一切，国家的法制何在？

 

5月4日，国家计生卫委通知：各地全面停止“细胞免疫治疗”于临床，禁止医院变相对外承包科室，严格规范医疗广告审查。军队方面近日提出，实行全面停止有偿服务试点。这已滞后于百度的股票于纳斯达克蒸发了54亿美元、副总裁王湛因魏案被开，以及莆田系华夏医疗与和美医疗在港市分别下跌18%和2%。事发后当局的这些动作，虽然好过于无，但老打马后炮就不显得被动么，为何不能严格立法坚决执法呢？并非因为医疗这一块是人命关天，才显得话题的沉重。魏则西的问题应该已逐渐清晰，最恶的人性是视人命为草芥，但丑恶的人性又何以能大行其道危害社会大众呢，这大概是魏则西来不及想或怕麻烦问的。人性罪恶的源头是贪，由贪而派生造假和行骗。要想人人诚信社会和谐正常运作，提倡和建立正确的社会价值观是一途，更重要的一途是法治。到底是金钱和不法腐蚀了制度，还是制度放纵了不法？在一个宗教传统弱化的国度，在社会价值观浑沌迷茫的地方，建立起坚固的法治才是最优先最保险的，如此方能衍生出积极进步的社会价值观。